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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中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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華麗逼人 琉璃燦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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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 侯吉諒先生 荷花繪畫及書法展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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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4.3.24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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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月初，加州矽谷春暖花開，我正待八面出擊，飲光捕影，忽接吉諒兄從太平洋彼端飛電傳檄，說他五月要開荷花繪畫及書法展，邀我為他的荷花書畫展寫點看法。我聽了雖然“先天下之樂而樂”，但立刻又“先天下之憂而憂”。一時之間，“二則以喜，二則以憂”，進出之際，像是冬天洗三溫暖。 先說何以“二則以憂” ？ 文友開書畫展，玉樹開花，這是喜事。但是要科技人來報告觀藝心得，雖說是“可塑性強” ，然而外行人到底說不來內行話，這是一憂。其次，吉諒兄的藝作早已名滿蓬萊，無需介紹。如果瞎子摸象，以偏概全，又模糊了焦點，這豈不是反而讓吉諒兄的藝展介紹 “向下沉淪” ？這是二憂。但吉諒兄膽敢徵用「先生不知何許人也」的異見，讓我想到《文心雕龍．知音篇》裏的名言﹕「見異，唯知音爾。」也許完全不同背景的人，反而能看到他的異采。這不僅顯示了一位文化推動者的膽識，並且也是一位藝術家在藝評取捨上的創新。 再說何以“二則以喜” ？ 第一，是因為中華文人書畫藝術在侯吉諒先生和王國財先生的合作下，不僅繼承了前人的書畫刻印之學和造紙的技藝，更藉由臺灣的自由學風，與溫世仁先生托付給他的「未來書城」，及借助於電子媒體「知識平台」 ，逐步建立起新一代典雅的藝術品味，並開始把具有「文化縱深」的現代中華書畫藝術介紹到海外。在當前臺灣社會一面倒向美日文化，和不自覺地陷溺於高科技物質文明之時，吉諒兄以一人之力，能做出如此優雅而豐富的文藝示範及貢獻，這對關心臺灣本土綜合文化能否繼續向上提升，與中華經典文藝能否逾淮渡海之後而開花結果，都將是讓人欣慰的又一個喜訊。 第二，是因為這個“荷花書畫展” 將展出吉諒兄近年的創新作品，讓社會大眾也有機會欣賞他華麗典雅的各類荷花繪畫，以及富有詩情哲理的詩句題跋，和精巧雅拙兼具的刻印和亦文亦史的邊款。他在荷花繪畫上的創新，對愛好荷花繪畫的欣賞者固然是“一新眼目” ，但對傳統的荷花畫家，也是一個挑戰和一個啟示﹕原來自王冕、徐渭、八大、石濤和白石、大千以來，荷花的清雅麗質還有許多未曾嘗試過的表現方法！出水不染，獨立迎風，和而不同，雅俗共賞，這本是荷花的特質，而現在又在吉諒兄的繪畫中展現出來，我們「既見君子，云何不喜」！而唯一遺憾的事，就是可惜集詩書畫印四絕於一身的國畫大師 — — 江兆申先生，不能親見他關門“小學生” 的新成績了。 吉諒兄之所以能同時繼承博大精深的中華文藝，又能利用現代「知識平台」，推出一波又一波的新技巧和新觀點，這可能和他自幼喜好文藝，加以生性好學、轉益多師，先後受教於余光中、洛夫、臺靜農、江兆申等當代名家和食品科學有關。根據他自己的記載，他在年青的時候，就已經把古今數百十家的書畫印刻都臨摹到七分架式，三分神韻。用功之勤，恐怕溪流染為黑龍，廢紙堆成白塔。所以年紀輕輕便以「新詩、散文、繪畫、書法、刻印」“五絕”名揚於世，新詩和散文還屢獲各類文化大獎。但是他並不自滿，始終記得先師江兆申先生的庭訓﹕書畫藝術，一定要「找到自己的味道」（侯吉諒《書畫江山．試將詩情寫畫意》，未來書城，2002年，127頁），「用自己的筆法去表現，而不必拘泥於傳統的皴法」（民國五十七年，江兆申先生遊蘇花天祥，創作《花蓮記遊冊》後自道）。江先生這一句話 “雖然語言清淡，沒有什麼「主義式」的呼籲和「宣言式」的主張，但卻在這種從「寫生」出發的實踐下，開創了中國水墨在現代社會中，再一次變革的可能。” （侯吉諒《書畫江山．江山千兆申氣象》，未來書城，2002年，191頁）江先生淡淡的一句話，就讓吉諒兄開了悟。這叫我想起禪宗初祖迦葉見釋迦拈花而微笑開悟，又讓我想到中學國文課本所選吳敬梓《儒林外史》第一回中「王冕畫荷」創作“沒骨花卉”的故事﹕ “那日，正是黃梅時候，天氣煩躁。王冕放牛倦了，在綠草地上坐著。須臾，濃雲密佈，一陣大雨過了。那黑雲邊上，鑲著白雲，漸漸散去，透出一派日光來，照耀得滿湖通紅。湖邊山上，青一塊，紫一塊。樹枝上都像水洗過一番的，尤其綠得可愛。湖裏有十來枝荷花，苞子上清水滴滴，荷葉上水珠滾來滾去。王冕看了一回，心裏想道：“古人說：‘人在圖畫中’其實不錯！可惜我這裏沒有一個畫工，把這荷花畫他幾枝，也覺有趣！”又心裏想道：“天下那有個學不會的事？我何不自畫他幾枝？……” 自此，聚的錢，不買書了；托人向城裏買些胭脂鉛粉之類，學畫荷花。初時畫得不好，畫到三個月之後，那荷花精神、顏色無一不像：只多著一張紙，就像是湖裏長的；又像才從湖裏摘下來貼在紙上的。” 吳敬梓能寫出這般細膩而大氣的畫荷文字，顯見他也是繪畫的高手和藝道的巨眼。我們今天雖然不容易看到王冕的沒骨荷花，和看不到吳敬梓的水墨繪畫，但是我們卻有幸看到一身兼具五絕，出入儒林，打造今日文化和“未來書城”的侯吉諒荷花書畫。這不僅可以彌補神往古人名筆而不得親見的遺憾，而且還能享受他因為 “多著一張紙”，所帶給我們視覺上新的雅趣。 中國畫家喜歡畫荷花，我認為主要原因有四﹕一是因為荷花自古以來就是中華民族所愛好的花卉；二來在哲學思想上受到喜好蓮花的印度佛教文化的影響；三來是因為中國的主要繪畫工具——毛筆，擅於能一筆而兼顧點、線、面的緣故；四是荷花既能擬化美人，又是君子獨立人格的表現。這其中的三、四兩項更是文人畫家喜好畫荷的主要原因。 就點、線、面的幾何形狀變化而言，畫樹葉注重似面的碎“點”和小型的錯面；畫花重於中型的曲面和柔線；畫竹重在長線條和有方向性的小葉面；畫芭蕉則是大面起伏偶用線條勾勒葉筋。但畫荷畫不止花、葉，還有莖、刺，所以畫荷之佳者，點、線、面並重，而面的變化無方，四季迴異，最能讓畫家發揮詩人的想像力和表現光影流轉的魅力。然而前代畫荷高人輩出，今人想要在 “荷園” 裏，佔一席之地，當然是“荷園居，大不易”，遑論自創新藝 “另起樓臺”。 為了得到蓮花荷葉的神韻，及青藤白陽筆墨之趣，吉諒兄在過去幾年，不僅夏日以“夸父逐日” 的精神各處“逐荷” ，甚至冬季，還是滿腦子的荷花。據說曾經有一段時間，走在路上，見山不是山，見水不是水，見樓房車輛盡皆蓮華，雨天街上風吹的雨傘恐怕都成了“田田無數，一一風荷舉” ，而陌生女子的一笑，當然也是“（荷）花一般的笑容” （侯吉諒詩句）！幾乎達到理學家精誠所至，幻見“滿街都是聖人” 的“境界” 。這就是古人說的“人不痴迷藝不精” 的狀況。王冕畫荷，吳敬梓說他只用了三個月，「那荷花精神、顏色無一不像」。 一個牧童變成畫荷的創派大師，只用了一百天，那是“天縱英明”和寫小說者的“夸飾” 和“經濟” 筆法。但吉諒兄畫荷只“熬” 了一年，就走出了他自己的“荷路” ，畫出 “似而不似，虛而不虛” ，具有獨特風格的水墨葉趣，他的“速慧”也和《儒林外史》上的王冕相去不遠了。 除了發展獨特的水墨渲染技巧，和轉掃疊層的筆法之外，他又借助了王國財精製的畫紙，以“滾木石於千仞之上” 之勢，使得荷花的光影隨紙質和觀者的環境及視角而變幻，無論是鐵線白描或是重墨淡彩，都讓人心生讚嘆。尤其是他用磁青紙畫紫金荷，竟然「青以為絢兮」，華麗逼人，冷香滿室。側看如沐晨曦， 正觀如耀日午，下視金碧輝煌、琉璃燦爛，似現西方淨土勝境。在他大幅的畫作前來回走動觀賞，又覺得如夏日縱舟蓮湖，“花葉搖曳水光中” （侯吉諒題荷花團扇2002年），目眩神搖，為之屏息，也不敢眨眼，唯恐漏看了什麼奇變的美景。這些視覺經驗，和我在吉諒兄網站上看到的荷花山水畫頁的印象全然不同，難怪畫家曾自豪地題款說﹕「未知前人有此境界否？」而這也正是我要向愛好花卉和書畫藝術的中外雅士，所要鄭重推薦的一己之得。至於侯吉諒先生荷花書畫裏的其他妙境，因為我沒有吳敬梓的生花妙筆，所以也只能留給有緣和有眼力的朋友去 “心領神會” ，然後 “各自讚嘆”了。 |
